旧金山 — 五十多年来，花园角行人天桥一直是旧金山华埠的地标，它纪录着旧金山华裔社区争取平等权益和文化包容的悠久历史，为儿童和老年人提供宁静和安全的户外活动空间，并以其良好的风水为华埠带来繁荣及福祉。但过去几年来，华裔社区和领袖不断努力挽救这座天桥，使其免在市府的「花园角改建计划」中被拆除。
2024选举年期间，罗伟以「市府局外人」的身份参选而得到华裔选民压倒性的支持，去年11月当选市长。当时许多华裔选民决定支持罗伟，对罗伟寄以厚望，期盼他当选后能做出改变，真正聆听华人社区的心声。
经过近十年的规画，旧金山市府即将展开拆除花园角行人天桥的工程。拆桥的工程预定于2026年初农历新年结束后进行。华人社区促请市长罗伟重新考虑花园角改建计划，保留这座在风水学中象征华埠50多年来活力与繁荣的行人天桥。
花园角公园对旧金山和华埠都深具意义。根据湾区维基百科的资料，花园角于1833年首次被用作公共集会的地点，并于1835年被辟为公园。它是旧金山历史上的第一个公园，比北岸区的华盛顿公园（1847年）和市中心区的联合广场（1850年）更早创立。
花园角公园原名为花园角广场，建于19世纪初墨西哥加州时期。加州加入美国之后，广场更名，以纪念占领这座城市的美国军舰Portsmouth号。花园角公园的东面是在干尼街上，北面是华盛顿街，南面是企李街，西面是林华耀街，位于华埠范围内。
19世纪60年代，花园角公园的规划完成，其设计是以公园的中央为中心点，建有向外辐射的小径，划分草坪。19世纪80年代，华埠的华裔人口日益增加，公园内的树木也更见茂盛。
1959年10月，旧金山市议会通过在花园角公园地下建造一个四层高的停车场。停车场于1961年开始兴建，1963年竣工。时至今天，由市府经营的花园角停车场仍然是华埠内最大的公共停车场，共可提供500个停车位。
花园角公园的对面，即干尼街750号的希尔顿旅馆，早于1852年时是旧金山市政大楼的旧址。1900年改为旧金山司法大楼，包括设有旧金山警察局的总部。
早年的旧金山司法大楼设在华埠及花园角公园旁边，在1906年的旧金山大地震中，司法大楼出现损毁，震后重建。司法大楼在该地点保留了60年后，于1967年被拆除和迁至 Bryant街现址至今。
旧金山规划委员会曾于1960年通过将司法大楼的旧址出售给私人开发商。1965年市议会投票决定将旧司法大楼的新用途交给旧金山重建局审核处理。
1963年2月，一群华裔领袖成立新团体，名为「旧金山大华埠社区服务协会」(SFGCCSA) ，旨在游说旧金山市议会将旧司法大楼列为公共设施，为华埠社区服务。
当他们获悉旧司法大楼的土地将由市府出售给私人发展商兴建高楼的假日旅馆后，这群华裔社区领袖修改了原来的计画，改为争取在未来的旅馆大楼内建立中华文化中心，推广华人社区的艺术文化活动。1965年10月，这个协会改名为「中华文化基金会」，基金会的核心领袖包括金融家J.K. Choy和商人周锐等。
1965年11月，市议会通过在司法大楼旧址新建的建筑物内设立「中华文化中心」，并为中心预留最少二万平方尺的面积。1967年，中华文化基金会与华埠假日旅馆发展商Justice Enterprises签署了为期50年的租约。该场地每年的租金为象征式的一元，让中华文化中心租用。如果租约满后该物业仍然是旅馆在营运中，租期可再延长10年。
旅馆和花园角天桥都由华裔建筑师设计
由华裔建筑师陈志远和切克（Dartmond Cherk）领导的一个设计团队，并结合建桥专家林同棪（T.Y. Lin）的团队，共同设计高楼的假日旅馆，并推出加建行人天桥跨越干尼街连接花园角的构想。
华埠假日旅馆和花园角天桥都是由陈志远最先设计。天桥其后由另一名华裔建筑师陈其宽接手完成。
1965年陈志远在接受「旧金山观察家报」的访问时表示，他设计该两座建筑物（华埠假日旅馆和花园角天桥），旨在使两座建筑都「成为华埠和旧金山的宏伟地标，成为通往东方的门户象征」。
连接旅馆和华埠的花园角天桥，长275尺、阔20尺，1968年获得市议会的通过，1971年完工。华埠假日旅馆也于1971年开幕。旅馆于2006年1月改名为「旧金山金融区希尔顿酒店」，至今仍在营运。
根据旧金山规划部门2021年6月公布的资料，花园角天桥的拥有权并不明确。市府于1968年通过的协议规定，市府无须为花园角天桥的建造和维修承担任何费用。
市府康乐及公园局于2017年开始规划改建花园角。最新的资料显示，市府计画于2026年初开始动工，预计新公园于2028年中期完成并对外开放。
于过去八年的规划期中，市府康乐和公园局主要与华埠的非牟利团体举行会议，这些非牟利团体支持整项改建计画，包括拆除连接希尔顿旅馆和花园角的行人天桥。
但与非牟利团体没有任何关连的华人社区领袖和人士，则绝大多数反对拆除花园角天桥。他们说，从开始至今，他们反对拆桥的立场从未改变，只是他们的意见一直被市府忽视。他们希望市长罗伟新上任后能够真正聆听华人社区的心声，而不是只听非牟利团体的意见，他们并不代表全体华人社区的立场。
周陈淑仪：花园角天桥由华人筹款建成
周陈淑仪是周锐的妻子。周锐是旧金山历史悠久着名高级中餐馆 Tommy Toy's 的老板，这家餐厅于周锐辞世后也于2013年结束营业。
1960年代当市府计划拆除旧司法大楼时，周锐是「旧金山大华埠社区协会」 (SFGCCSA) 和「中华文化基金会」的领袖之一，积极代表华埠在旧司法大楼的改建问题上争取权益。
几年前周陈淑仪获悉市府及非牟利团体支持拆除花园角天桥后，她一直在努力挽救花园角天桥。
周陈淑仪回忆说，从1963年到1973年，她的丈夫周锐和一群华埠领袖一共花了10年时间，从东岸到西岸奔走，为花园角天桥而捐款和筹款，筹募建桥的费用。
「周锐热爱中国艺术文化。他有一个远见，就是透过推广中华文化艺术来促进华埠的经济发展。花园角天桥就代表着华埠的历史和文化。这座天桥的历史意义无法被取代，也不应该被拆除。」周陈淑仪说。
她说，那个时候大家想从华埠穿过干尼街走进中华文化中心，要非常小心，因为干尼街车多且高速。周锐和他的好友支持加建一座天桥连接花园角和旅馆大楼，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可以更安全走路到中华文化中心，大家也可很方便地在天桥上晨运做运动锻练身体，并举办户外活动，具有许多用途。
三年前的2022年4月，市议会一致投票通过撤销花园角天桥原来获市府批发的许可证。换言之，市议会的决定代表支持及授权市府康乐及公园局拆除花园角天桥。
拆除花园角天桥的费用，预计210万元。有报导指出，拆桥费用可能现已升至400万元至500万元。
据报导称，希尔顿旅馆反对拆除花园角天桥，不愿支付拆桥费。拆桥费由谁支付是多年来希尔顿旅馆与市府谈判的主要原因。截至发稿时，希尔顿旅馆金融区的管理层尚未回应「风报」的多次查询。
周陈淑仪说，「拆除花园角天桥的费用巨大。市府应该更明智地将这笔经费用在公共安全等重要服务上，以保护旧金山居民的安全，而不是花费公款来摧毁华埠的历史。」
她又说，所有人都有责任去保护历史。这就是至今华埠仍然深受游客欢迎的原因。他们来到华埠就是为了更深入了解旧金山华埠的移民历史，并观看华埠的古老建筑。
邝深明是建筑师，他的建筑事务所设在华埠数十年。他曾于2022年在市议会上发言公开反对拆除花园角天桥的计画。他促请市府官员与所有利益相关者进行更有意义的对话。
邝深明2022年在市议会上说，「早于50多年前开发旧司法大楼的土地时，市府就坚持要兴建一座连接旅馆与华埠的行人天桥。你们可能喜欢或不喜欢这座天桥，但当时市府确实与私人机构达成合作协议，以兴建市政府想要的东西。」
邝深明告诉市议员，「如今看来，康乐及公园局似乎不愿意支付拆桥费用，但市府却坚持将拆桥费用转嫁给旅馆开发商。这显示市府漠视一项已执行逾50年的公私协议，并改变协议中的游戏规则。」
「花园角改建工程的所有费用是来自选民通过的2020年A提案。作为一名选民和业主，我不愿看到市府的经费被浪费。市府决定要拆桥的论点非常薄弱，缺乏依据，也没有任何数据支持市府拆桥的理由。」邝深明说。
邝深明：从未见过有保留天桥的替代方案，即使环境影响报告也提出要求
邝深明续向市议员说，「我看过公园的改建方案，令人印象深刻，但我从未见过有保留花园角天桥的替代方案，而且‘环境影响报告’上已明确提到这一点，市府有责任提供更多方案以替代将天桥拆除。」
他又说，「请大家相信我，我也希望看到将来的花园角公园有更理想的设计。我也希望看到华埠的商业走出疫情的困境。市府必须对公众坦诚，这是我们应得的服务。」
身为懂中英双语的华裔建筑师，邝深明深谙中国风水之道。他说，「花园角天桥连接市中心金融区和华埠，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风水特色，将华埠与市中心的经济发展区域连接起来，其意义就是天桥将大家引进华埠消费。拆除这座天桥，就像切断了维系着我们的生命线。」
自1978年以来在旧金山经营建筑公司的蒋泽绵，也认为花园角天桥就华埠的风水桥，为华埠带来了逾50年的财富和福祉。
蒋泽绵回忆道，「1989年旧金山地震之前，有两座桥连接华埠和旧金山市中心，分别是花园角天桥和跨越安卡巴德洛大道的480号高速公路天桥。住在旧金山数十年的老居民都清楚记得华埠昔日的经济繁荣，从白天到深夜，华埠十分热闹，商店和餐馆一直营业到深夜，甚至凌晨。」
蒋泽绵说，「 480公路在1989年旧金山大地震中有损坏，随后市府将公路拆除，当时华人社区极力反对。从风水的角度来看，连接华埠的一条生命线 ‘桥梁’ 随着地震而消失，结果华埠的经济从此没有恢复。」
自1989年地震以来，每天华埠的商店越来越早关门。疫情以来华埠商家更是苦苦经营挣扎求存。蒋泽绵说，如果仅存的风水桥（花园角天桥）最终也被拆除，可预计华埠未来的经济状况将更加恶劣。
蒋泽绵数十年来同时活跃于华埠侨社。他说，市府从未就花园角改建工程拆除天桥事与侨界联络。「中华总会馆刚于2024年庆祝创立175周年。政客们经常出现在中华总会馆的月会寻求支持，但他们之中从没有人在侨社前提到拆除花园角天桥的计划。」
蒋泽绵：华埠需要更多的户外绿色空间，而不是更大的室内活动厅
在改建计画中，拆除天桥主要为腾出空间来兴建更大的室内社区活动厅。根据市府康乐和公园局公布的最新资料，原来预算为6600万元的公园重建项目，已超出预算。
蒋泽绵认为，市府不应该兴建大型的室内社区活动厅，原因很多。花园角是面积非常小的公园，郤是华埠地区内最大的公园。公园的定义就是广阔的绿色户外场地。华埠社区最需要是一个面积更广阔的开放绿色空间，而不是室内设施。
蒋泽绵说，众所周知，市府设在华埠地区的各个室内公共康乐设施，大部分时间关闭不对公众开放，使用率低。兴建大型室内设施的费用，远远高于建告户外开放空地。拆桥费用也非常昂贵。市府应该保留风水桥，取消兴建室内活动厅的计画，让华人社区享用更广濶的户外空间，又可节省开支，符合经济效益。
被尊称「旧金山华埠市长」的侨领伍璇灿，也强烈反对拆除花园角天桥。曾任总董的伍璇灿，担任中华总会馆商董逾50年，他也说从未有市府人员就花园角改建计画与中华总会馆联络。
伍璇灿说，花园角天桥为华人社区提供多功能服务。华人社区经常在希尔顿酒店举办活动，也有许多亲朋好友从海外或外地来到旧金山探访，入住希尔顿旅馆，方便往返华埠。花园角天桥可以让大家更安全、更快捷地从天桥步行到希尔顿酒店，而不必穿越车辆众多的干尼街。
伍璇灿说，「市府决定拆桥有考虑过我们社区的安全吗？包括许多老人和儿童的安全？花园角天桥也为华人社区提供了巨大的开放空间。市府为什么说拆桥重建花园角后将有更多的开放空间？」
张启智：市府只听非牟利团体？
自1972年以来在华埠经营风筝店的张启智，亲身经历了华埠经济的起伏。他说， 「我每天都在华埠，已经53年。为什么市府要通过拆除花园角天桥？市府只听非牟利团体的意见？」
张启智说，「这些年来愈来愈多的非牟利团体透过政治影响力，得到市府和州府的公费资助，在华埠购下更多的建筑物，变成他们的办公室。这些不断增加的办公室，只会逐渐扼杀华埠的经济发展。试问越来越多的商店变成了办公室，有谁来华埠购物呢？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华埠的营商环境愈来愈差。」
张启智说，「花园角只是一个很小的公园。我们需要更多的户外绿地空间，让大家可以安全地在阳光下锻练身体。花园角天桥就提供了这样的环境，市府有责任去美化天桥，不是拆天桥。」
旧金山康乐和公园局回覆查询称，花园角改建计画已获得通过及全面授权，可逐步推出改建项目。预计于2026年3月农历新年后开始施工，比原定计划延了五个半月。
发言人亚帕顿指出，关于拆桥费用最终由谁来支付，细节仍在商议中。目前公园局正在进行重新招标项目，在时间进度上有了轻微的调整，但项目范围保持不变。
亚帕顿说，重新招标将于2025年9月初推出，投标截止日期为2025年10月下旬。重新招标是必要的，因为所有承包商的投标金额都超过了原来通过的4300万元预算。成本超支是由全球关税、持续的供应链挑战、及普遍存在的建筑成本上涨造成。重新招标是最负责任的做法，将可保护公共资金，确保可仍然使用公债案拨出的经费和州政府的资金，避免要重新设计改建工程的可能性。
罗伟办公室回应写道，「花园角广场不仅是华埠社区重要的社交中心，也是欢迎来自旧金山及全球各地旅客到访华埠的迎宾之所。数十年来，花园角一直是华埠的‘客厅’，我们正致力确保它获得应有的投资，在未来数十年中仍能为社区提供干净、安全及社区同乐的空间。为了不错失实现这项工程所需的重要州政府资金，罗伟市长办公室正和社区人士紧密合作，推进项目，顺利开展。我们将持续致力加强相关部门的协作，并在每个阶段保持与社区的沟通。」
今年初新上任代表华埠的第三选区市议员李尔德表示，他未听闻有反对拆桥的声音。「我们对工程的延误感到失望，正与公园局保持紧密合作，争取降低成本，并可加快推出新投标。至今我们的办公室未收到任何支持保留花园角天桥的意见。」
他说，「美丽的新公园设计取决于是否有更多的空间容纳目前被花园角天桥阻挡的室内活动厅和游乐场。我们知道这套设计方案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社区协商过程达成，我希望可尽快破土动工。」
华协中心 (CCDC) 是华埠最大的非牟利团体之一，在重建花园角计画上与市府保持紧密联系。华协中心回应写道，「过去十年华协中心与其他社区团体合作，确保花园角改建计画的各个项目研讨过程中，大家的声音能够被听到。过往由康乐及公园局主导的社区活动中已发现，花园角天桥的范围引发社区明显的负面情绪，社区人士对将来花园角天桥被改建成全新的室内社区活动场所（将由社区团体‘安老自助处’管理）感到非常兴奋。我们支持康乐及公园局在公布重新招标的文件后，优先推动施工，并期待华埠将出现一个焕然一新的现代化公共空间。」
